东走西看 ----------------裘新民/文
【千岛湖划船记】 读一二年级的时候,去一个同学家做作业,他家墙上贴着几幅宣传画,是那个时代三大社会实践的成果,有新安江水电站,与马鞍山钢铁厂、万吨水压机、牛胰岛素等。 新安江水电站,就建在流经浙江的新安江上,江水被拦起来发电,积水的地方,记得最早就叫新安江水库。有段时间,我到皖南讨生活,总想着什么时候从深渡那地方出发,沿着风景悠然的新安江,走一次徽杭古道。虽这么想,却始终没机会成行。 谁知道,突然间新安江水库这个名称就没有了,代之以千岛湖。当然,名字起得好,喜气,吉祥,讨巧。即使以前没起好,也可以更名。比如中甸之为香格里拉,是因为有个老外在一本书里写到过这一词。再比如思茅之为普洱,是因为当时一种叫普洱的茶叶价格被炒得热火。因此,第一次听人说起千岛湖,实在不知道它在哪个疙瘩,直到人家说就是从前的新安江水库,才恍然大悟。不过,在我心里,一个名称,俗也罢,雅也罢,贱也罢、贵也罢,仿佛刘三与汉高祖,根子里并无任何区别。 新世纪的头几个年头,我所在的单位延续着上世纪末减员增效的余烬,开始了新一轮减员动员。想想也是,与其如一爿败叶,吊在飘摇中的枯枝上,连达到马斯洛所说五个层次中的第一层都岌岌可危,还不如早早另谋去处,或许也能苟延残喘,获取些许慰藉。于是,离开原先单位,去社区谋了一个岗位。不说别的,社区里干活的,每年还安排旅游。而在原先单位,已不知旅游为何物了。早先一个头,整天想的是减员,最优选择是职工犯事,便可以“执行《劳动法》”,不必支付分文,就可开除职工,依照设想,余下几个人留守,坐吃“吃不光用不光的荣国府宁国府”。后来的一个,考虑的是整合单位的优质资产,然后再管理者入股,组成新的单位,既拿工资,又分红利。要说职工旅游,简直天方夜谭。 俱往矣,不说这些了。 只说那年,社区组织去千岛湖。进入千岛湖风景区,入目的便是碧说千倾、群山叠翠。正是清晨,一种蔼蔼的、蒙蒙的气氛,从四周悄悄地围拢过来,而水天竟是如此的辽远,仿佛让人在此间想象,又仿佛让人迷失。一只船,那么的轻盈,划破静谧的水面,将众人送至一座岛上。在岛上走走,览湖光说色、赏绿树芳草、看山间屋宇,阅人文景观,在欲罢不能之际,再乘船去向另一座岛。如此,竟去了好几个岛屿。令人感叹的是,千岛湖的水竟然没有把历史上的人文景观全给淹没,还留下一些给后人观赏凭吊。要不,这些景观因其价值,被从他处迁移到了此地。再要不,就是重新造的,以示对历史的追忆。 还能记得的,应该是龙山岛,走着走着,在一间不大的屋子里,见到一方镜片,书“半亩方塘一坚开,天光云影工徘徊。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这屋,似乎与朱熹有什么关系,做官、讲学、居住?不得而知。再走,又见到海瑞祠,海瑞是在当地做过县令的,那就不是一间屋子的规模了,画栋雕梁,楹联壁画,还有海大人的塑像,眉宇间自有傲然正气,座下“行为国栋,德足世仪”八个字,以昭示他刚正不阿的风范。 海瑞的戏,我算看过的,只是还小,看不懂。后来批判《海瑞罢官》,不但批了写戏的,把演戏的也批了,顺带也批了清官的欺骗性,连《儿童时代》上都讲这些事。谁又知道,因为一出戏,后来竟掀起席卷天下的巨澜。据说也有逃过一劫的,有人写《南包公海瑞》,虽被告发,却如石沉大海。也许,吊诡的是,残酷的历史,也有松动的缝隙。 那日,我端个照相机,看湖山、看草木、看建筑、看陈迹,想在众人皆拍的景致里,找出什么不一样来。突然我的视线,落在山下一处水湾里,有条船正静静地泊在那儿,安详得叫人心向往之。它的四周,没有拥挤,没有争夺,没有混乱,没有嘈杂。 我匆匆地,下到水湾旁,拉起栓船的缆绳,将船拉近,爬上船去。我摸摸船篷,摸摸舵把,然后拿起撸子,摆起了摇撸的pose。 一个同行的,忙给我拍了张照。看着,还像。 【泾县碎片记】
关于泾县,我已经快将它遗忘了。在我脑海里,与它有关的记忆,被时间的浪淘无情地冲刷,早就成了漂浮在某个角落的碎片,缀不起来了。 甚至,我已经不知道是否有在泾县落脚的经历。也许有吧——那一年,在南陵遇到麻烦事,处理事情从中午一直到天黑才搞定。当地人是说就在此宿一宿吧,而司机坚持不在南陵过夜,连晚饭也没有在那吃。是在泾县吃的晚饭,似乎就在那儿宿了一宿。 印象里,泾县是那么开阔,青弋江那么平缓地流淌着,没有丁点儿惊涛骇浪。村舍、田野、牛羊、树木、云彩,也是那么的安然恬淡。不记得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路过青弋江,开车的司机随口说了句:那些东西是专门做纸的,写国书用的。我眼拙,不知他莫名其妙说的是什么,同行的告诉我说河岸上山坡上晒着的东西,是用来做纸的。哦,啊啊,是宣纸吧,我暗自想——那时候,我以为宣纸应该出在宣城的。 当然,我也知道,泾县是皖南事变发生的地方。那已是离第一次去泾县好几年以后的事了——坐在车里,不知道是谁先发问的,说这皖南事变的地方还在不在,新四军军部的房子还在不在。司机回答了,说我带你们去。这个司机,是皖南本地人,在六八三学的车,那年月皖南哪个地方见不到六八三的车啊,因此他对这一带相当的熟。车子在一个地方停下,司机带我们三拐两拐,就到了一个村堂,村里人有谈天的,有打牌的,见了外人,只瞄一眼,自顾忙活。再走过去,就看见几个人在砌墙。司机指着旁边几间屋子,说那就是新四军的。进去看看,也不见什么标志,像没头苍蝇似地转了一圈,就打回票了。至今也不知道那地方,究竟是云林还是茂林。 皖赣铁路从芜湖修到宁国以后,好长一段时间停下不修了,但芜湖到宁国,早早通了车。一些同事,休息天的时候,就搭车去孙家埠、泾县、水东、宣城、湾沚、芜湖等地,去买些土特产,去会会江湖朋友,或者什么也不为,只是闲得,出去混一天而已。也有说起那一带的风光,谢脁楼啦,太白楼啦,还有汪伦送李白的地方,就是李白诗中所写的桃花潭,等等。那个时候,总以为有的是时间,都是近在咫尺的地方,什么时候想去了跳上车就到了,故而始终没特意去走走。没想到,后来离开了皖南,再要去走一次就不那么方便了。 说起汪伦与李白,就想起“万家酒店”和“十里桃花”的传说。有一次,与一位徽籍朋友闲聊,他特意讲了一遍这个故事,称赞汪伦诚意和机巧。其实,故事中的“万家酒店”、“十里桃花”,只是一户姓万的人家开的酒店,一个叫十里的地方有桃花。但是,我们的诗人,还是被汪伦的真诚给打动了,并为此留下一首脍炙人口的诗。就汪伦而言,中国文学史里,就此又多了他这一个鲜明的形象。 纵观李白的一生,他好游历世间的名山大川,但大部分时间是在皖南度过的,并在皖南走向他生命的终点。是皖南的什么吸引了诗人呢?读李白的诗,或许从中可以窥见端倪,可是我觉得旖旎的山川无疑是留住诗人的原因之一。敬亭山,秋浦河,桃花潭,碎月滩,这些地名因为有了李白的足迹和歌咏,更是让后人久久流连。 皖南有三条河,一直流淌在我的记忆里,一条是新安江,一条是青弋江,一条是秋浦河。当年我奔走在皖南大地,先后认识了这些河流,知道了它们的名字,熟悉了它们的模样,记住了它们的传说。 新安江,一条徽杭古道,流淌的江水曾经承载了多少徽州人的梦想,并将这样的梦想递送到更远的远方。 秋浦河,诗人李白的十七首《秋浦歌》,诗意就注入到这条河里,奔流不息的河水从此充满了诗意。 青弋江,只为一句“泾川三百里,若耶羞见之”,便叫人对它多了一分神往,多了一分遐思,多了一分挂念。 【沈阳打车记】 为赶时间,长途车到沈阳后,即叫了辆出租车去火车站——沈阳火车北站。 是所谓千禧年即将到来的前一年,满世界正欢欣鼓舞地期盼着新千年早早到来。 车窗外,街道宽阔、时尚、整洁、安静,与记忆里曾见过的景色已不可同日而语,真正是时过境迁,完全更替了我的印象。 很多年很多年前,我曾经到过这个城市。记忆里最深的,不是故宫古老的院墙,不是东陵萧瑟的枯木,而是火车站的宏大和热闹——不是沈阳北站,是沈阳站。而我居住的城市,当时的火车站还很逼仄,当我第一眼看到沈阳站,不得不感叹它的大——车站大,站前广场也大。 至于热闹,首先是那里的人流。当然国中人多,除非是什么特殊场景,一般情况人流不可能给人特别的印象。印象深的,是车站对面大片的市场,市场里几乎挤满了卖吃的摊位,尤其是那些熟食摊上,火烤的,水煮的,红烧的,凉拌的,叫人看得十二分眼谗,扑鼻的辣味、蒜味、酸味,无拘无束地洋溢,更叫人顿时有了饕餮一番的欲望。市场里人潮汹涌,声响嘈杂,与其中穿梭,能不买回几样吃的,必是定力深厚无比的了。 车站里面的热闹,却是另一种样子了。那热闹,来自孩子。如果不急着赶车,仔细观察那些孩子,也是别有一种情趣的。这些孩子,大约10岁上下,十几二十个人,走过来,跑过去,一会钻入人丛,一会越过座椅,有时候独自一人孤零零地傻站着,有时候三五个人窃窃私语,偶尔地他们还打打闹闹,嬉嬉笑笑。忽然,传来一声呼哨,这些孩子风一般刮起来,呼啦啦往一个地方奔去。这些孩子,机敏,诡异,灵活,风趣,看他们的淘气劲,似乎在欣赏什么,又似乎在悲悯什么。 火车站还有一处给人印象深的,便是出恭的所在了。怎么说呢,是因为那地方,竟然是如此地深,有一米五那样的深度吧。写这东西,很有点低级趣味,但是如果像如今所言,作为一种文化来说,确实是大有异处。这种异处,以我所用过的,或还可列举一二,比如近半人高的大马桶,比如附有长长的装饰性把手的便桶,也非如今所能想象的了。 而沈阳北站,改造之前是去过的。那是一座算得上老旧的车站了,也有一定的年头了。第一次,是出车站,不辨南北东西,呼啦啦涌过一拨人,四下里就将人围住了,问要不要车。是那种柴油机的三轮,当时也没有多思忖,便匆匆上了车。 真是今非昔比,这种柴油机三轮,应该早就难觅踪影了。如今很多城市,都有标识统一的的士,打车方便了许多。与出租车司机的闲聊,也是从沈阳北站的焕然一新说起的。我说曾去过以往的老车站,我说知道现在已经改造过了。司机说,你到时候看,完全不一样了。他的语气里,似有自豪,似有变迁,似叫人期待。 闲聊中,知道司机原先不是干这行的,老行当不需要人了,才改了行。大势所趋,司机的意思,不知是顺应时势,还是出于无奈的选择。我已经忘了是不是提起过《铁西区》,影片所叙述的时间,应该是那个年月。或许,没有吧。那个年月,抓大放小,分流下岗,减员增效,同样的故事每天都在中国发生,作为老工业基地的东三省,应该也莫能除外。而沈阳铁西区,是老工业聚集区。我早先曾做过机修工,知道沈阳有家机床厂,与上海、太原、济南、昆明等地的机床厂一样有名,沈阳的那家,就在铁西区。 说着说着,说起了沈阳的市长,临来沈阳时,有报纸转载香港的消息,说沈阳一位市长出事了。于是问司机知不知道这么回事。司机回答知道,又加了一句,这里的报纸不让登。咄咄怪事,转载已经出人意料了,当地不让登更是不可思议。至于其间有什么不可说者,猜想肯定是有的,究竟是什么,也无须说了。 沈阳北站,建造得果然非凡。可是回家的火车,当日已经没了。不得已,只得住下。旅馆服务员领着,让我看房间设施,却闹出个笑话。这样的笑话,有空再说。
【澳门大三巴记】
去澳门,就想看一看大三巴牌坊。 到大三巴牌坊的时候,暮色正悄悄地从四周围拢过来。 那高高矗立的就是大三巴牌坊了。站在长长的台阶下仰望,牌坊显得清晰而又凝重,辽阔的天际为它画出了一道轮廓,而暮霭又使它的面目变得模糊起来。这座牌坊原是一座建于17世纪初的叫做圣保禄教堂的前壁,1835年,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将教堂和它的附属建筑付之一炬,只剩下前壁和上面的那些圣经故事石碑、花卉雕塑、圣人铜像,向后人讲述着 它曾经拥有的辉煌。 拾级而上,伫立大三巴牌坊的跟前,就会有一种面对历史的肃穆感觉。高大的牌坊似乎张开巨大的双臂,缓缓地将人们的思绪带向远古往事。一场大火,把能烧的都烧去了,仅留下这个残损的牌坊,让人凭吊,让人回忆,让人述说。看看那些立柱,依旧刚直挺拔;看看那些文字,依旧清晰可辨;看看那些雕像,依旧栩栩如生。星辰依旧围绕着圣神运转,钟声依旧在天空中回响。有关耶稣会和传教士的传说,以及对那些雕像的描绘与想象,还有工匠们所表现出的高超的建筑与铸造技艺,因为牌坊的残留而得以传承。几只鸽子,侍立在高高的立柱或窗洞旁,俯视着越来越浓厚的夜色中的一切,偶尔地拍一拍翅膀,到半空划个弧圈,然后又回到原地,仿佛在展示牌坊依然所具有的生机。 夕阳渐渐离去,大三巴牌坊雄姿犹存。它所传达的,是一种残损之美,在岁月悠长的磨砺中熠熠发光。就如同贝迪克所言,即使留存的是断墙残壁,它仍然气势恢弘,令人激动不已。在默默的凝望中,时间在流逝。而在更多流逝的时间里,牌坊记录了更多的沧桑。只要向前跨去,牌坊的墙壁、立柱、门洞就伸手可及。此时此刻,语言与辞藻对牌坊而言都显得暗淡无光,唯一能做的就是触摸一下它在火焰中留下的存在之物,感受它的坚硬与凉热,与它作无言的交流,领悟它所给予的启迪。这一瞬间,也许心弦会轻轻拨动,也许心旌会轻轻摇曳,也许心底蓦地会升腾起几句诗来:“我用残损的手掌,摸索这广大的土地;这一角已变成灰烬,那一角只是血和泥……”,是志摩还是望舒的诗,在残损的记忆里,已经记不清了。世界给予人类的并非至善至美,要紧的是人们如何去感受世界。 告别大三巴牌坊的时候,一边回望它夜幕下的巨大身影,一边若有所恩。黑格尔说,建筑在本质上始终是象征性的。那么,劫后余生的大三巴牌坊,又能赋予人们什么呢——如果残损的巴台农神庙是雅典的象征,残损的斗兽场是罗马的象征,那么,残损的大三巴牌坊无疑就是澳门的象征了——它毕竟是这块土地上最珍贵的遗产之一。 夜色不断地漫溢,作为表象的大三巴牌坊在视野中渐渐消逝,而它所具有的风貌却在心中变得清晰起来。 ——以上是我从澳门旅游回来后写的一片散文,叫《暮色中的大三巴牌坊》。 那日,看罢大三巴牌坊,就回旅馆了。导游介绍夜生活的去处,一是看看博彩娱乐,一是看看舞蹈演出。导游说,除了原先那家著名的,最近又新开了一家博彩场,有兴趣都可以去看看。说起舞蹈,还特意提及有什么脱的场面,又因演员是国外来的,故而呢,也叫看八过联军。末了,导游诡异地加一句:过去他们打我们,现在我们看他们。 晚上,走出旅馆大门,还拿不定主意该去哪儿。正好见到一拨熟人,便加入到他们的行列里,到哪儿是哪儿了。结果,先是去了一家博彩场,后来又去了一家博彩场,玩了几个游戏,才知道自己的笨拙,竟然一无所获,便回旅馆了。 我住的是套房,同一门进去后便与他人互不妨碍。待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将旅馆放在边上的一本《给现代人的佳音》翻了翻,读了几段,又放下。 想想一天的游历,捋了捋其间令人回味的见闻遭遇,就想写写大三巴,于是拿出笔来,胡乱涂写了几句,之后就有了《暮色中的大三巴牌坊》。 【长江三峡记】
船在万县泊了一夜。那一夜,风清浪静。 在这之前一年,葛洲坝以它无比的气势,截住了奔流的江水。 第二天一早,随着汽笛一声悦耳的欢叫,船便迅即离开了码头,往峡江方向驶去。 我坐的船舱,一共四个人。另三人,一个是辽宁机械厅的,说她儿子在丹东插队,如果有空去辽宁的话,可以去那儿玩玩,还能顺便去朝鲜看看。一个是新华社的摄影师,交谈中说起过石少华,那个拍过不少珍贵照片的摄影家,与他是同事。一个是中储武汉某处的,有点略胖的汉子,后来我去武汉,还去过他家,并遇到他的父亲,才知道他父亲还是宣传部的部长。 这船,有年头了,船体不是很大,船舱里逼仄得很,而且不通风。好在是船,可以去舱外走走,呼吸一下江风带来的清新气息。甲板上已经聚着不少人,因为在船驶向的前方,将经过著名的三峡,有的人,早早地来了,期待着一睹这名闻遐迩的风景,生怕错过了这样的机会。而船上的广播里,也已经在开始介绍三峡。 三峡的山水之间,产生过无数的英雄故事,流传着许多动人的传说,留下了数不清的历史文物。长江三峡,水流湍急,险滩迭出,崖壁峻峭,山岩对峙,夔门的雄峻,十二峰的秀丽,曾被多少文人雅客歌咏吟唱。历史上,仅三国古战场,英雄们在此有了用武之地,留下了刘备托孤的永安宫、孙夫人庙、张飞庙等遗迹。民间传说,更是美丽动人,寄托着人民的心愿,屈原祠与三闾大夫、香溪与王昭君,神女峰与瑶姬,无不如此。而更多的,则是先人创造的文化瑰宝,两百里三峡,白帝城、宝石寨、孟良楼、古栈道、鱼石梁,这一切,展现了峡江独特的文化风姿。 每经过一处景地,广播里就会播出对此景地的描述,形成之因、传说之源、价值之所在、意义之宏远。过巫峡的时候,广播里一边说“景中景,奇中奇”的十二峰,说十二峰中形似亭亭玉立的少女的神女峰,说它如何迎来朝霞、送走晚霞,一边告戒乘客不要全拥在船的左舷,而巫山十二峰,就在船左边,人们正伸长脖子,全神贯注地眺望着江北山峰上那杆亭亭玉立的长石。广播里如此一说,我环顾了一下,发觉我乘坐的船真的倾斜着。乘客们,自顾看着,嚷着,议论着,拍照着,并十不分在意。 除了神女峰,一路上,我还特意观看过夔门,很多宣传三峡的图片,都以夔门为形象,一个叫黄声孝的,写过不少与三峡有关的诗,很多都提到夔门。我还注意过两岸的宽窄,在经过一段崖高水窄地段的时候,四周是那样安谧,而我的感觉,却像有无数的眼睛在窥视着航船。船在某地靠岸的时候,我的视线被下船的乘客所吸引,他们背着背篓,拾着台阶往上爬,他们的前面是高高的建在山头的城楼,那台阶总有几百级。偶尔的,还可以见到纤夫,大概十人左右,弓着身子,拉着船,走在嶙峋的岸边石头上。在葛洲坝,等过船时,我脑子里晃过一个川人说的话洲坝把四川人给坑了——那时,重庆还归四川管,不知为什么这么说呢,不知道。 那日,船上不时播一些与三峡有关的诗文。当然,最著名的当是李白的《下江陵》:“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有种如释重负的轻快。其实,我以为李白的《宿巫山》更意蕴深沉:“昨夜巫山下,猿声梦里长。桃花飞绿水,三月下瞿塘。雨色风吹去,南行拂楚王。高丘怀宋玉,访古一沾裳。” 后来,读郦道元的《水经》注,却是别有收获。这部被誉为“四大名注”之一的书中写道:“自三峡七百里中,……或王命急宣,有时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千二百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林寒涧肃,常有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故渔者歌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当然,“高丘怀宋玉”,也是文人们喋喋不休的话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