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海派”的掂量与思索】 费碟/文 铁舞先生来电说上海文艺出版社出了一本《新海派诗选》，我特意买了三本，想与诗友一起分享。而我更多的是因为饥渴，尤其对如雷贯耳的海派内涵一直处于是懂非懂的状态，而今的新海派是如何定义的，又是如何创作的，体会一下新海派诗人是如何舒展“自我”的，无论书写大我还是暴露小我，由此感受一下当下诗人的海派风格和海派特色。 看完全书，一个最大的困惑就是海派诗没有一个明晰的定义。更象一个不完整的新上海人诗选，城市打工者的模糊形象似乎象一个零星的碎片。正如主编杨斌华先生自己表述的：“本书精心收录的十位新上海诗人的部分代表性作品，既意在为海派诗歌创作研究拓展疆域，更可以给热力喧哗、斑斓多彩的上海民间诗坛的风云流转留存一份诗意的写真……”显然，这本诗集的性质和用意目的，已经十份清晰了。 而我读罢有二个明显的感受：一是一个不完整的新上海诗人的诗选。撇开十位作者水准的高低、手法的差异等不说，单就清一色的男性诗人而言，外来务工者或新上海人中是不是就没有女性，还是根本就没有女性诗人？答案不说自明，那么没有女性诗人的参与和融合的新上海人诗选，只有阳刚之气，没有阴柔之美，也敢说代表新上海人吗？只有半边天的诗选，也敢说新海派诗选？ 二是没有上海特色的模糊而碎片式的城市形象。绝大多数诗的意境、形象、心境和倾诉，找不出上海的“音容笑貌”，也看不到滨海都市的“精神气息”。总之没有特色，只要剔除几首有点城市意象或城乡兼具的腥味异味的诗，你定名为“新北京人诗选”或者“新深圳人诗选”，一样可以让人欣然接受。陈忠村在一首《卷入风中的一些词语》有这样二句：“在路上，虽然我有讲话的能力∕却没有能与你交流的语言”，而我真想告诉你：我读你，虽然我有清澈的眼光，尽管你的语言还没有与这个城市流畅沟通，但我却始终看不清你是新上海人还是新北京人，甚至看不清你是都市的拾荒者，还是街头的卖艺人，还是高架的建设者，还是陆家嘴商圈的白领……
由此，让我觉得“新海派”诗选的海味不够正宗，既读不出钱国梁老城厢那《小巷》般的悠长感觉，也读不出刘希涛钢铁诗人那《沿着外滩美丽的弧线》的特殊情怀，既读不到张烨《车过甜爱路》那青涩悠悠而雨在心中的恋情，也读不出杨秀丽都市贝壳式的《城市像琥珀般的花园》的那种感觉……作为新上海人，在上海写诗，如果字里行间找不到上海的特色、上海的呼吸与诗人的互动，找不到个性鲜明与都市地标般海上特征相吻合的风情志趣，就很难找到自己应有的位子，一些零星的城市碎片和都市意象，如果在其它城市也能找到的话，这就很难说得上是一本象样的新上海人的诗选，更谈不上具有海派特质。 这里我可以选择部分城市特色的诗句，看看有多少海派韵味：《城市 谁是我的守护神》（陈忠村）“逗留在多年的城市∕错认为能敲开生活的门∕左邻右舍除了仅有的一丝微笑∕谁也说不出对方的姓与名∕我知道私吞幸福是罪恶之源∕路灯真好 我看到了十米远的路……”假果说这首诗的意境是深圳的生活感受，可以吗？ 又如《在海边》（陈仓）“蓝色的海水∕对我一点用处也没有∕盐是多余的，口渴了，不能喝∕因为太深，照不出自己的影子……谁能告诉我在一个蓝色的海边生活∕哪里才是我，应该抉择的出口∕”如果我说这是写了在天津港的感受，你能驳倒我吗？ 再比如像《红灯区》（林溪）写的是典型的开放城市一角： “被清扫干净的大街∕连一个被踩过的脚印都找不到∕只有墙角垃圾堆里的避孕套∕在告诉晒着阳光的行人……”，这些场景的描写可谓细腻，而细想一下，似乎在其它城市也可以找到，缺少的是特色，是纯正的海派文化的海味。 像聂广友的诗歌有一点特色，把一个城市溶入了“外省人的苦闷”，写出了一些别样的灵性，比如在《上海展览馆》中写道：“……白日漫长，一部沪西的∕公交车在里面争分夺秒，终日练习∕驰骋。噢再一次的接近，再一次的接受……”，再如胡桑的诗，算是有较多生活感受搅拌进都市血脉里的，像《禁止入内》等；又如徐俊国的诗，有自己的特色和灵魂，感觉上依然像一只《孤独的鸭子》“为了让人听清一部沉潜水底的乡村史”而游荡在“夜深不可测”的《零点月亮》下面，其他如许云龙、肖水、茱萸等有点自己的特色和都市的痕迹，而大多数情况下，正如聂广友在《行路难》中写道的“一路赶过来看几家店面，仍无∕新意。矗立的边界，仍在意识里∕游走”，我的感觉就是这样，总体上“仍无∕新意”
也许，正如茱萸在一首《避雨的人》中写道：
“额上的水珠，滑入新来者的沉默∥都是已经上岸的杆路者，∕太阳一照，谁还记得水的痕迹”
也许，我还认得出你昨夜的泪珠，和上天给你淋透的水珠，上岸的赶路者阿，抹去痕迹并不是太阳一出就可以忘记了过去，需要你与这个都市一起意气奋发、一起日新月异！需要所有行走在滨江大道上的朋友们，连呼吸都参透着海的气息！我赞美新上海人流淌出来的心声，但用“新海派”冠名，真的有误区，如何与海派区分？又如何与“老的、旧的”海派划界？那些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写出的诗该归入哪一门派，是否可以溶入“新海派”的范畴呢？等等，等等？ 那么，究竟什么是海派呢？这是一个需要分门别类的概念，界线的划定本身就比较困难，犹如三国壁垒表面看界定清晰，军士分明，实际上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如此一想还真不可划分，但要叫起真来说海派，也许也能说个大概的定义。海派，似乎对上海人总有着得天独厚的感觉，各类艺术，前面加个海派，气势就有点非凡的感觉。
我个人觉得，海派可以划分成泛指的海派和专指的海派，开放的包容万类的，出海时可与大洲大洋交融，临岸时能与山川绿洲为伍，写诗作画，骨子里流淌着世界大同的文化韵意，字里行间具备着个人特质的气息，这就是泛指的海派概念。象今年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由徐如麟任责任编辑的《中外现代诗修辞艺术》，指导思想与编辑目的，均有一种泛指的海派韵意在里面，某种程度说，连诺贝尔文学奖的评奖指导思想都不具备这种东西文化归一的胸襟，所以评出的文学奖西方的欧美的就占主导地位，东方亚裔的非洲的就成了支流成了配角，这类奖代表不了世界性，只能是一个领域里的文化成就。 而我们现在说的海派，大多具有专指的带浓浓的上海特质的海派文化，具有地域性民族性文化特征的，涵盖开放性包容性多样性为一体的文化现象，离开上海这个具有万国博览文化气息和海滨风情的都市特征，任何艺术品和人文艺术架构的创作，都称不了海派。从这个意义上讲，上海的画家、诗人、作家、雕塑家、摄影师、建筑师等等，确实占据了天时地利的优势，但不见得就可以称为海派，没有海纳百川的心地、没有传统现实的溶汇、没有古今中外的文化滋养、没有诸子百家的思想磨合，是无法达到海派境地的，当然即便有这些思想文化而没有喜怒哀乐的个性特质和与时俱进的时代特征，任何这类作品都不可称为海派文化艺术。而海派文学艺术的各类形式，更多地彰显了现代主义特征，在商业性、实用性、时尚型、混血型兼而有之的文学作品中闪烁，海派诗选又岂能列外！
【新海派诗是什么样子——评《新海派诗选》】
周到/文 《新海派诗选》摆在面前的时候，有一些新鲜好奇，也有一些高大上的感觉。前者来自于“新”，后者来自“海派”。什么是“新海派诗”，哪些是新海派诗人，这是让人好奇的。“海派”，则给人以高大上的敬畏感，它是一个厚重恢宏、自领风骚的词语，其能量可激活被它辐射的对象，似一艘可依傍的大船。 说“新海派”诗，必然会想到与之对应的“旧海派”诗。有新有旧，天经地义。然而细究起来，疑问丛生。这里的新旧之别，是指时间上的，还是风格上的呢？先就时间而论，现在是“新”，那么何时算“旧”呢？十多年前世纪之交算“旧”？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算“旧”？还是上溯文学史，海派文学诞生时的三四十年代算“旧”？“海派”这个词进入到文学界，始于1933年爆发的京海之争，它原指活跃于上海的、与鸳鸯蝴蝶派有区分的，拥有现代特质的小说流派，则其后期代表作家张爱玲的活跃年代，距今也已有半个多世纪之久了——不妨姑且称之为“老海派”。“老海派”到“新海派”之间的半个多世纪，上海文学、上海诗歌自然发展着，“老”“新”之间，是应该存在一个“旧”的。但“老海派”之后，文学史上有没有再梳理论定过新的海派文学（“旧”）呢？如果没有，那么，若眼前这个“新海派”是直接对接“老海派”而言的话，其涵盖的时间跨度也着实太大了，书中的十位诗人显然难以负荷…… 从时间概念上去厘定新海派似乎不易，那从流派风格上去探究呢？新海派诗“应该”是什么样子呢？从广义上说，活跃于上海的作家就是海派作家，其作品就属于海派文学——甚至无关乎他是老上海人还是新上海人，在上海的时间有多长。兼容并包、斑斓多彩，英雄不问出处，这是符合上海这座大气之都海纳百川的气质的。以这种广义的“海派文学”概念论，这本《新海派诗选》收入了十位新上海诗人的作品，其命名质疑顿时烟消云散。不过，这种广义的海派概念门槛略低，取消了“海派”的风格特质。读者不易消弭心中的小小质疑：别说上海人写的作品就是海派，正如不能说，中国人做的就是中国风、乡下人写的歌谣就是乡间民谣。那么狭义的，或者说，正宗够味的“海派”特色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这是没有确切的标准答案的问题，正如本书序言中所说，“简单地将海派特色归纳为现代、时尚、求新，显然不足以求证出它的完整性。”每个人可以根据各自感觉，画出自己心中的那个哈姆雷特。我心里的海派特色，大概就是一个以“上海”为核心，以现代、先锋、商业、摩登、感官、国际等特点为外延的一种风格。若撇开作者的所处地域，也能鲜明地区分出其属“海派”还是“京派”、“津派”的作品，才是最为正宗的“某派”作品。 什么是“上海”核心呢？大概包括打上“上海”印记的文化、地理、语言、心理、民俗等各层面的内容。单就最直接的上海地理元素而言，十人中有九人的作品里能找到。如：陈忠村《穿行在上海的外乡人》、汗漫《外滩》《静安寺，或者安静》《太仓路181弄：新天地》《常德公寓，访张爱玲不遇》、胡桑《鞍山路》、林溪《秀沿路99号》、聂广友《上海展览馆》《虬江路长途汽车站》《里昂花园》、徐俊国《在上海》、许云龙《晨游朱家角》、肖水《复旦游泳馆夜观天》、茱萸《咸鱼书店》等诗，都打上了作者在上海这座城市生活的印记。这似乎宣示了这是一个典型的与上海有关的诗人群。当然，诗是有感而发的，上海元素诗作在各自诗目中的比重很小，而刻意点缀上的上海元素也没什么意义。不过除此之外，还真不易找到他们风格上的明显共性以及内在的“海派”风格。他们好比从外地移植来上海的十株不同植物，呼吸着上海的空气，开着色味各异的花朵。走马观花，他们是什么样子的呢？ 陈忠村的诗游走于城乡边缘，诗文质朴简静、如茶似水；诗题直指其旨，不惮其长，如《别错过伸手可摘的果实》《最大的快乐是享受夜晚》《站着死亡不是谁都能做得到》…… 陈仓的诗是有内容的诗意小品，多像在说故事，却不是笨笨叙事；语句灵动跳跃，而语意如丝相连。如：“一群小鸡在飞奔/它们好像在赶一场演出/刚刚啄破了一层壳，与世界/仅仅隔着一身绒毛/几个孩子围上来每人带走一只/……”（《鸡命》，P68）。 汗漫的诗惯于概括，注重把握宏观时空。如外滩、张爱玲之于上海，唐河之于“我”的一生，夫妻谈话于一辈子的各个阶段，以及构成江南小镇的若干元素……
胡桑与茱萸，属于高冷的学院派，思维跳跃光怪陆离，用典艰深。如：“寂静，苏醒的修复术，异于别的寂静。/四边形的呼吸，锁住一株腊梅。你变得温暖。/江南上空，一轮盗版的烈日，犹如证据，/在预告你的失败，孤独，和未被种植的春天。/……”（胡桑《叶小鸾——致苏野，兼赠茱萸、叶丹》，P146）；“盛夏盘踞在途，终结了花粉的暮年，/余下的葳蕤，却教人袭用草木柔弱的名字/以驱赶初踏陌生之地的隐秘惊惶。/我的双眼，被如今的屋舍灼伤，/而女性永恒，不理会时序变迁的烟幕。/……”（茱萸《叶小鸾：汾湖午梦》，P395）。 林溪的诗，一如他名字般意象空灵。如：“这些颜色，时光般散落在天空中/翻山越岭，从未改变/他们张开翅膀，通向乌有之乡/阳光之中有鸡犬相闻、牛羊吃草的声音/……”（《颜色之诗（外七首）》，P198）。 聂广友的诗，远离平俗而沉浸自我。题目爱用“来信”，如《广场来信》《教父来信》《首都来信》《圆柱来信》《威廉来信》1-2、《页岩来信》1-2、《锦鲤来信》1-4、《星群来信》1-4、《果园来信》1-7等——可见其别致兴趣。 许云龙的诗精瘦，每一行的平均字数少，意识与想法多。 肖水虽也有简约之作，多数却是丰满宏博，可为以文为诗的典范，看外表就容易联想到韩愈、白居易。 徐俊国的诗散发着乡间、童真、家园的味道，特色鲜明、能抓人。语言不工而工，句子可长可短，不在句中分行，通篇而下，语意连贯却有盎然诗味。如《小学生守则》：“从热爱大地一直热爱到一只不起眼的小蝌蚪/见了耕牛要敬礼 不鄙视下岗蜜蜂/要给捕食的蚂蚁让路 兔子休息时别喧嚣/要勤快 及时给小草喝水 理发/用雪和月光洗净双眼才能看丹顶鹤跳舞/天亮前给公鸡医好嗓子/厚葬益虫 多领养动物孤儿/……”（P261）。又如《一个人的三月》：“我一动不动地坐在潮湿的树桩上/不是读书 写诗 思考关于腐朽的问题/我想知道一个被砍掉了梦想的人/会不会重新发芽/春暖花开的日子 鸟叫也是绿的/……”（P283）。 《新海派诗选》收入了近年来融入上海城市生活的十位新上海诗人的代表作，书名的提法让人产生了对 “（新）海派诗”的疑问与思考。虽然它没有标榜自己就是“新海派诗”的代表，但毕竟先行打出这一旗号，不惟吸引眼球，且提供了一个关注和了解“新海派诗”的样本和切面。只是翻阅过后，这个切面似不足以充分展示其具有明显地道的“海派”特色。在标题党横行的今天，不包装个华丽的名字就扔下水，还真不见得能听见响，所以颇能理解编者的苦心；至少关注过后尚能掩卷回味：某某的某诗，有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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