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码头诗意活动系列报道之五:二次元诗歌的创作与审美】 主持人: 铁舞 地 点: 老码头 诗歌艺术本身就是一种二次元的艺术
张存己:(复旦诗社)
最近听到前辈提到,二次元时代的诗歌写作是一个值得探讨的理论前沿问题,有前辈诗人指出,二次元时代,人们读图,看漫画,阅读节奏越来越快,使得原本小众的诗歌面临着更加严峻的挑战。这点我以前几乎没有想到过,直到听了前辈诗人的讨论,方才意识到问题的存在。前辈诗人能发人所未发,可谓眼光独到。 事实上,二次元阅读虽然的确对诗歌提出了严峻挑战,但在我看来,这个挑战还是可以克服的。道路虽然曲折,前途毕竟光明。因为,从根本上看,诗歌艺术本身就是一种二次元的艺术。我们读到的诗,总要写在纸上,才能拿来看,那写在纸上的诗,不就是二次元内的平面艺术嘛。何况诗在纸上是文字,文字艺术就算在二次元内,也是最抽象的、最高明的艺术形式。今日之抽象诗创作,亦可谓将诗歌的二次元之美推上了一个新的巅峰。就这个意义上讲,诗歌可谓二次元内顶尖的艺术,二次元阅读,不会对我们的诗歌造成什么大的威胁。而且若说诗歌朗诵,则诗歌直接凭声音传播,以空气振动为其艺术形式,古代歌诗之传统即属此类。如此,则诗歌已不限于二次元之平面,已经是无形无相的零次元艺术了。所以,在二次元对诗歌创作的问题上,我抱有一种比较乐观的心态。希望能看到越来越多的好诗出现! 二次元时代的精神生活变得更“容易”了 王子瓜(复旦诗社)
二次元时代诗歌还能做什么?在前几天的交流会中,听到这样一个尖锐的问题,有如当头一棒,让我们从自身的泥泞中惊醒,转而投入一个更大的世界。我体会到,一个好问题往往可以开出新路,促进一个人的成长。接下来,我就斗胆试着说说我的看法。 我认为,想要探讨这样一个问题,首先需要厘清两个概念:“二次元时代”和“诗歌”。当然,事实上我们是无法真正厘清概念的,只能描绘出自己对概念的认识。 在我看来,所谓“二次元时代”,是指一个将精神生活寄托在平面物之上的时代,在今天,这尤指电子屏幕。再具体些,结合前几天交流会上的语境,应当就是指视频、图片,而不是指实体的书本文字。二次元时代,人类眼睛的功能从缓慢而反复的“阅读”变成了迅疾而流畅的“浏览”,大脑的功能从认真而费力的“思考、记忆”变成了游戏而轻松的“接受、忽略”。简而言之,二次元时代的精神生活变得更“容易”了。 至于“诗歌”这一概念,不仅想要达成共识很难,即便是个人想要给出一个令自己信服的定义也十分困难。不过,我想大多数人对于这个概念总会有这样一些模糊的认识:这是一种比较严肃的精神活动;阅读之后,读者往往会收到感动(审美指向),或者陷入沉思(思维指向);它有悠远的历史,几乎从人类的诞生开始就出现了……而对于一个有经验的写作者,他可能又有更深刻的认识:严肃的诗歌写作是困难的,至少不是轻易的;诗歌的写作往往映照着诗人的生活、性格;诗歌绝不仅仅是一种文体,也不单单是叙述、抒情或思考,更不只是词语的堆砌,而要考虑多种要素的平衡……等等。不管怎样,有这样一个很可能是共识的观点存在:诗歌的创作和欣赏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二次元的诗歌审美,开拓了诗人创作诗本体的多种可能
芜弦(城市诗人社)
诗歌创作的二次元现象,其实就是生命的自我观照与他者意象共存,进而融合于一体的过程。这样说法,可能过于学究化了,毕竟诗歌是感觉的,是现象之后的深入与回味,好比望梅止渴,大抵先有梅子的意象出现在自我的观照下,才会有作为他者的梅林清脆生津之感融合而解渴。诗歌的创作与审美过程也大抵如斯。 诗生成于观察和体验之下,倘若仅仅是一种囿于成见的观察体验,显然只是一种日常生活的经验而已,与诗歌创作审美的抵达无甚大的关联。诗歌的创作者面对自我观照所得,常常会有神游物外的体验和刺激,这样的体验和刺激就是诗芽的生长激素。一首诗的诞生少不了这般的『生长激素』相隨相伴。其实,这个『生产激素』便就是所谓的二次元。 譬如姑娘永远是诗中母题之一。一首有关姑娘的诗,倘若只表现了姑娘的常态之美丽动人,虽然不错,但显然诗人并没有放开自我的成见和常规的表述。倘若诗人身处二次元境界看姑娘,显然诗中表现的不仅仅是姑娘的如何美丽,更多表达的是美丽的质地与张力。这与以往的诗歌创作表现有当的不同。欣赏这样一首诗,也需要有与日常生活经验不一样的审美体验,需要一种『无中生有』的途径进入和观照,才会获得诗歌之美的享受。 二次元的诗歌审美,开拓了诗人创作诗本体的多种可能,尤其在当代的城市诗中,二次元诗歌的创作与审美命名,更解放了城市诗人的面对新语境的尷尬与焦虑。 在一个精神上追求容易的时代,不容易的诗歌能够做些什么?
王子瓜(复旦诗社) 那么问题就转变为“在一个精神上追求容易的时代,不容易的诗歌能够做些什么?”如此,我们的思路就更清晰了。今天,“容易”这个词汇有一些同义词,诸如:娱乐、恶搞、庸俗、碎片化、习惯、机械复制等等。容易的思维和审美形式意味着思维内涵和审美品味的简单。追求轻松的行为将养成轻松的习惯,既而使个人失去复杂思维、审美的耐心,更可怕的是,使人失去复杂思维和审美的能力。最终,就会成就马尔库塞所讲的“单向度”社会——人类将无力面对任何稍复杂的难题,变得千人一面,并失去前进的一切动力。 这样,作为“容易”的敌人(更可能是敌人的头领之一),诗歌所承担的社会功能或曰责任,就显出其沉重了。一种严肃、费力、复杂、深刻的精神活动,将考验作者与读者的审美与思维,不仅丰富其内涵,更锻炼其能力,丰富他认识和体验这个世界的维度,往古老的人类社会机体内倾注更强大的活力,寄予它青春永驻的祝福。 讨论完认识的问题,我还想简单谈谈行动的问题。在二次元审美的背景下,我们今天要怎样写诗?我想,这个问题与二次元时代的背景关系并不大。这不是某个时代、某个背景下会遇到的问题,而是诗歌永恒的问题。如果真的要针对二次元审美来讨论诗歌写作,就只得诉诸比较。前文也阐明过,诗歌的复杂和深刻,是大多数图像形式的精神行为无法比拟的。在诗歌的世界,人们通过文字这一抽象的门进入意义之海,这也是诗歌对于二次元世界而言具备的固有特点。图像进入意识的直接性是它的优势,同时也是它自己的阿喀琉斯之踵。图像难以表达抽象的概念,难以运用逻辑推演,它是叙事的精良武器,但在抒情和哲思的沃土上,它很难找到合适的运用途径。而这正是诗歌引以为傲的。迅疾的推进使得图像无法被反复、深入地思考,在它无法逾越的界限之外,诗歌将真正体现他的高贵和无价。 另外,我也想补充一点,即我并没有过分抬高诗歌,而妄图摈弃其他所谓“二次元”精神形式的意思。他们拥有许多共同的特点,也分担着不同的责任。至少“二次元”的事物由人类社会的进步而来,不可能一无是处。更需要申明的是,并非所有二次元的事物都是浅薄粗陋的,就算是当代这样一个浮华的时代,图像的世界里仍有人承担着严肃而复杂的工作。我只是想表达,一个过于依赖图像的时代是值得警惕的。从远古以来,图像与语言就在交织着人类的精神图景。只要有某种精神活动企图占据所有人的思维,重铸所有人的审美,我们就应当警觉,应当奋力地突围,因为作为拥有人脑这一无比精致的思维器官的人类,在开掘自身与世界的道路上,该拥有永不满足的勇气和能力。 人的心灵还是如千万年前一样的需要温暖
裘新民(城市诗人社)
11月22日一早,我收到一个短信,问:在二次元审美背景下,我们今天还能写什么诗? 我眼界所限,基本属于桃花源中人,对二次元对诗歌的影响,就如对互联网对诗歌的影响,一向是不怎么关心的。 就诗歌的本质而言,“感其况而述其心,发乎情而施乎艺”。当年读书,老师就讲黄遵宪的“我手写我口”,就我的理解,还是老祖宗的一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有什么想写的,就写了。至于“二次元”一类,完全可以报这样一种态度——它不是阻碍我写诗的被感知物。 就比如,这一年来,我多写旧体诗,内容多是咏史一路的,这应该也还是能够写的。 当然,社会上也涌现出了梨花体、乌青体,也是诗歌写作中产生的新事物。 但是,看短信的意思,又猜想可能更多地从接受这方面考虑,就是说,我们今天写什么诗还会有读者。 这问题看似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网络一代因为互联网而有了一个更加便利的阅读平台,同时也有了一个与同好聚集、交流并构建自身话语的内生动力,就一般的理解,他们是生活在虚拟世界里的,所构筑的是虚拟世界。其实,这恰恰是我们对世界的理解的偏颇所造成的,因为我们对世界的解释,遗漏了一个“场”。这个“场”域,由于它的看不见、摸不着,而被忽略了,以为只是个虚拟的东西、一个概念或一个想象物而已。而实际上,“场”是真实存在的。因此,在ACG领域交流,交流的也是心灵所感知之物。 而诗歌,在这样的群体里,一样可以兴观群怨,只要写的不是离地三尺三的东西,一样可以获得他们的共鸣。 我们要努力的,就是如何更好地将诗歌嵌入当代人的生活。至于审美这一层,荷尔蒙的本质不变,审美的根基就不会变。 只要我们不以为自己所说的就是驾御一切的真理,不把自己以为的真理强硬地逼迫他人接受,不认为自己说的就是正能量而否定他人的认知,或者我们就写一首类似“鹅鹅鹅, 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 红掌拨清波”的诗,人们能会不产生通感么? 就如同人们常常说后,后工业、后现代、后资本主义之类,可是人的心灵还是如千万年前一样的需要温暖。 谁在准备写诗的升级版 朱德平(陆家嘴金融城白领诗社)
目前对二次元审美的热议,在诗歌圈里泛起涟漪。诗人们的敏感与焦虑对本已艰涩的创作更是平添一层“累赘”。 有人预言:世界将属于网络一代。从进化论的原理来讲,世界的不断衍变,甚至突变,往往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网络诗不能最终归类于二次元审美的范围,有二次元审美倾向的诗歌创作,将会是网络时代的缪斯。 在当下写诗的大多数“从业人员”中,网络一代比例极少,倒是50后、60后、70后渐次呈鱼尾状递减。试问,“老头子”是要与网络一代和解,互融,还是引导。其实这是很难的一件事。你说网络一代还没主导诗歌的潮流,但往后十年、二十年,就很难预料。 这一次采风活动中和复旦诗社的同学们交流并读他们的近作,读后还是没感到有二次元审美的图景,学生的诗歌也就是先锋的手法,现代的意向,以及少年老成,叛逆挣扎而已。我看不出有多少卡通中的“美、秀、潮、酷。” 确实,这个世界上,网络一代有可能会成为逃避的一代,二次元审美现在看来很契合逃避的感性需求。虚拟的世界是快乐的,如果诗歌创作最终进入虚拟世界,那当下我们的诗歌创作是什么态度? 存在的东西总有它的合理性。互联网、民主政治、经济一体化、星际穿越。。。。。是我们改变了世界,还是世界改变了我和你?也许,二次元审美说着说着它就来了:诗人还会那么愤怒吗? 一个纯粹的诗人不是要去适应这个时代 吴斌:(复旦诗社)
时代审美的走向捉摸不定,我相信一个纯粹的诗人不是要去适应这个时代。首先诗人写诗的对象不是诗人,是所有人,我们将诗写给所有人看,但这些人并非一定是今天的人,并非一定是这个时代的人,在整一个长流中,只要我们相信有人会出现,或曾经出现的人会喜欢自己的诗,那我们就可以写,我们就应该写。我们知道许许多多艺术家在活着的时候并出不了名,甚至连温饱都解决不了,比如梵高根本卖不掉自己的画,海子拿诗换酒却无人理睬,但是他们在整一个的历史中是不朽的,会有一天他们的价值被发掘,他们的作品闪出光芒,这是他们深信不疑的,也是我们应该深信不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