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六题】 钱涛/诗1、田子坊 两千多年之后,《庄子》 这部离奇的书里 平展出一片旷野 划出都市里的 褐色田畦,任随 疯长的石库门 变幻出眼前的 现代丛林 季风吹来,那个傍晚 有创意的洞箫吹起 丝丝缕缕,林间 七彩梦幻在生长的 雨脚里淌水而过 一株艺术之魅 生根了 于是,疯长亮丽的 艺术蘑菇,成圈成圈 盘桓成时尚风景 陶艺瓷器缕青竹刻 是一长溜幽默的眼睛 那个塔卡沙正调皮地 撑着啤酒瓶的雨伞 打着易拉罐式的 街市幽默电话 徜徉密密的蘑菇群 一个叫黄永玉的大师 撑一把花色蘑菇伞走过 玩弄起他的老童趣 提笔在菇群的扉页 写下几个字—— 田子坊 2、广富林遗址
一泓淡水,一片旷野 将五千年时空的硕大虬根 遮掩得严严实实 唯太阳月亮和罡风不忘 抚慰一张追索千古的熟悉脸庞 古老根系终究衍伸成 郁郁苍苍的墟落庄园 这一圈云间的斑驳城郭 在一片神鸦社鼓中 延续了一脉袅袅香火 历史又以新潮的名义 一波一波把中世纪的脉络 以几何级数敷衍成 浦江两岸滚滚滔滔五光十色 摩登时代大都会的雏形 广富林终于以庞贝的气概 为百代子孙显露峥嵘 所有地上水下的丰富线条 绾结一个有着同一血型的种族 滨水而居繁衍前行的轨迹 3、苏州河“仓库艺术馆” ——苏州河畔的“仓库艺术馆”,昔日是一片厂房——题记 苏州河,这一张日历 翻过的不只是一片天空 那些健壮的日子 曾被一天天剪小 渐渐蜷缩成一只小兽 在铁的饭碗舔舐日月 任体内积聚的黑色腐垢 一圈一圈从皮下溢出 排便一般将贫困和陈腐 无休止地泼向河面 终于这一天,日子 被一只无形的手放大了 在被掀翻的空旷穹顶下 漏下斑斑点点的各色光圈 那个隆隆作响中的梦头 一下被彻底割断了筋 高高的长长的明窗下 闪出多少自诩的典雅之魅 只闻西色刀叉叮咚,一些 抽象和袒胸露乳的新潮 在艺术的烟雾里嘲弄无知 唯河面泛起的层层彩色油污 涂着资本和市场的釉彩 呵,苏州河 翻过的这一页日历 决不只是一片天空 4、土山湾
月色空灵,从远古而来 爆了多少三月的柳芽 撒下多少金色的稻菽 月水下行的这道土山湾 被揽在一个大大的摇篮里 月里有岩浆四射 突兀起点点烛光的火苗 像一串牙牙学语的鲜红舌尖上 小小的太阳滚动在历史丛里 土山上的光斑散佚开 挂到枝头:一串亮丽的新果 播向垄里:一畈醉心的清香 河湾里的光晕微漾着 衍射一尊牌楼古朴的影壁 开启沧海桑田的又一扇门窗 烛光弥散,像星星闪烁 东西方一次非常的交媾,令 柔绵的月在一个时代拐角处受孕 西风东渐已经不是一个 寻常意义上的催生婆角色 时空的变幻匪夷所思 当东方太阳喷薄而出 便带走夜色里的月光 和月水中小小的太阳 于是,土山湾的名字久久 在离离原上草间掩藏 今天,在一首小夜曲里 我又捧回这一簇荧荧烛光 将昔日的一串小小的太阳 细细端详,默默思量 5、“浦东老宅” ——浦东王炎根老人,以大量农村动迁旧料,在新楼林立的空间,建造一座宏大的“浦东老宅”——题记 白墙黑瓦,时间 黑白相间的大氅 在枯柳黄叶的注视里 终于没落成一堆瓦砾 新鲜风雨走在上面 土隙石缝闪着油光 历史的穿堂风飒飒滑过 油亮的旧物有梦在走 梦沿绣着缤纷日月 一茬茬的锅盆碗勺 一声声的鸡鸣犬吠 一缕缕的丝竹管弦 一畦畦的绿豆青果 挤挤挨挨守一个古老的魂 这双模着田垄过来的手 在无限乡愁间紧紧扼住 一个“怡园村”的熟悉乡名 在流逝的柴烟里抓住 日渐颓圮的古韵尾巴 内涵深沉的陈梁老椽 奇迹般坚挺成魅 复活了一曲千年乡音 隔着浮华新潮的栅栏 美丽老宅被填作一首词 写在一个童话的扉页 6、金茂大厦 目光越过百层楼顶 驻跸一个凌空的高度 城市皇冠上的珠粒 沐浴最先的一缕阳光 巨鹏宽阔的翅翼驮起 属于这个城市的所有重量 洒着咖啡和茶香的日子 缠绕浦东典雅的金色浮雕 这个高度,是百年接力 一洗耻辱堆砌而成 日子进入雍容的迷宫 便没有不胜寒的感觉 浦东高贵酒盏的唇上 传情神州春夏的明眸 溶于葡萄美酒的箴言 漾出与世界的豪迈预约 月色醉成迷人的小曲 缤纷樱桃正花影迷离 共和国的现代高度里 城市的潇洒栖居其间 容纳二千万人笑声的殿堂 流动二十四小时精彩节目预告 整条黄浦江酿制的葡萄红 从这个瓶口流进千万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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