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储有明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上海滩上有一句家喻户晓的歇后语：“大舞台对过____天晓得”。
当上海人甲托乙办一件事，乙应允后确实勉力去办了，但结果甲并不满意，以为乙没有认真去办，就会责备乙：“侬迪格人真勿夠朋友，勿拿我托侬格事当事体办！”这时乙就会很委曲地说：“真是大舞台对过____天晓得！老天爷晓得：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侬勿要冤枉好人！”

这句歇后语流行开来，只要在两个上海人之间发生争执，觉得被冤枉的一方就会引用这句歇后语以证明自己的清白。据考证，这句歇后语典出黄浦区，因为其中提到的两个地点：“大舞台”和“天晓得”都在黄浦区内。

自19世纪末到20世纪中期，京剧风靡上海半个多世纪。尽管当时上海有大小剧场逾百个，但京兆名伶以梅兰芳领銜的四大名旦来沪献演，只到大舞台、天蟾舞台（今逸夫剧场）等四大舞台；从来不去规模较小的二三流剧场。今人只知上海有天蟾舞台，其实大舞台当年无论在规模上、知名度上都远远超过“天蟾”。

上海人都喜欢带了茶食瓜子等进剧场边吃边看戏，因此每家剧场的周边都有一家茶食糖果店。以四大舞台为例：天蟾舞台对过有稻香村，共舞台隔壁有郑福斋，更新舞台（中国大戏院）对过有老野荸荠等；而大舞台对过却有两家规模一般大的茶食糖果店。

当时大舞台的正门开在汉口路650号，先是其对门651号开了一家经营苏式茶食糖果的文魁斋，生意火爆；不久在其紧邻的653号又开了一家文桂斋，经营的商品和门面装潢都完全一样。

文魁斋还有一个拳头产品“药梨膏”，这可是上海最早的保健食品。每年秋冬季节以新鲜蜜梨熬汁，配以百种葯草炼制成葯梨膏，确有润肺、化痰、止咳的功效。逢到第二年春天流感横行，文魁斋门前争购葯梨膏的病家还会排起长龙。紧接着文桂斋也开始制售葯梨膏，不仅口味、功效都一样，而且连商标、名称、包装都十分相似。从此，两家店开始为谁真谁假打起官司来。

两家店都异口同声地称自己为“药梨膏大王”，至于谁真谁假只有“天晓得”了；两家店都信誓旦旦地说，谁以假乱真谁就是乌龟。两家店一边各自延聘律师到法院递状纸，打官司，好不热闹；一边各自都在店门上方制作了一个霓虹灯招牌，入夜大放光芒。招牌上方是闪闪发光的10个大字：“真正天晓得葯梨膏大王”下方有一个会发光、会爬行的乌龟，慢慢地低下了头。

据史料记载，两家店自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起就开始打口水战，直到1956年对私改造、公私合营，两家店变成一家店才偃旗息鼓。

合营当天，两家店的私方经理，在政府和工商联领导的见证下，把各自的霓虹灯招牌从自家店门上方御下来，然后每人抡起一柄铁锤把招牌砸烂。整个过程都被《新闻日报》的摄影记者拍了下来，并刊登在报纸上。

随着两家“天晓得葯梨膏大王”合併为一家，“大舞台对过____天晓得”这句流行了半个多世纪的上海独有的歇后语也寿终正寝，从此淡出上海人的记忆。

大舞台（资料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