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仓颉造字 孙悦 / 诗 & 摄 
黄帝和仓颉对坐于洛水之滨
这儿是仓颉见神龟负书而出的地方
群山壮丽，层林尽染于晚霞之中
洛水沧茫，云雾缭绕在阳虚山岗
黄帝选在这儿拜会仓颉
是对这位睿德和异相之人的最大敬仰
秋风打着旋儿吹拂着转黄变红的树叶
将五彩斑斓的秋天吹落一地
仓颉沉静的四目微微闭着
绾在臂上的，是一根打满了结的绳子 天边，鹤影镶嵌在西坠的夕阳里 天起凉风了，黄帝说
可我的心里却如同燃烧的篝火
结绳记事的时代已经过去
我们需要一种全新的方法
把天地间一切伟大的事情记录下来
让所有英雄的故事流传千古
终结它吧，终结这个结绳记事的时代
你一定能创造出一个崭新的办法
你天赋异秉，品德高尚
苍天一定会把你眷顾 仓颉的四目精光四射
他仰望着依稀的星空久久无语
当他的目光回到黄帝的脸上
只说：阳虚山上，玄扈水边，给我一间小屋...... 阳虚山上，玄扈水边
一间孤零零的小屋结在坡上
松涛傍着土坡雷鸣般怒吼
月光绕着小屋如水般荡漾
仓颉杵在地上一动不动
任月光的清晖照亮粗糙的土墙 墙上刻着那只神龟的图像
龟壳上的天书闪着隐隐的光芒
那是神龟负书出洛水的一刻
是他走到哪里也无法忘却的景象
仓颉希望能从龟书上获得神启
可此时此刻心中却没有丝毫头绪
他的手里抓着那根已经断裂的麻绳
时间好像灌满泥浆的河床 坐在小屋里的仓颉和坐在小屋外的仓颉
没有分毫差别的无声沉默
他不凡的神眼仿佛进入了休眠期
龟背上的天书业已虚化成洛水的云雾
他现在就跟一个凡人一样凡心四溅
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见了树还是树 无人敢去打扰他
黄帝也只是眺望一下那孤零零的小屋 当一场初雪倾覆了所有的道路
河滩上留着收获季最后的草垛
仓颉走下土坡来到河边，他听见了
浮冰在水面碰撞出冬天的咔嚓声
难道说秋天已经过去冬天来了吗
他望着白皑皑的原野有些茫然 这时草垛后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似乎在辨别老虎和麋鹿的足迹
仓颉正出神地听着
忽然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两个年轻的猎人盯着仓颉的眼睛
三人八目就这样呆呆地相视
“奇人......”他们喃喃地说着
弓箭上的白雪纷纷飘落 仓颉指着雪地上凌乱的脚印
问年轻的猎人是什么野兽的足迹？
“这宽大的双趾是麋鹿的蹄印
这梅花形脚印是老虎的爪子
麋鹿的蹄印上两趾张开
说明它正在飞快地奔逃
后来脚印都消失在水边
一定是它们游过河到了对岸......” 对岸是一望无际的森林
被白雪覆盖着宛若银色的世界
仓颉若有所思地盯着地上的兽迹
脑子里回想着猎人描述的情形
他蓦地朝土坡的方向纵身跃去
嘴里呢喃着：野兽、脚印......
年轻的猎人在他身后紧追慢赶
向着仓颉高举他们猎获的獐、麂、野雉 土坡上的小屋一如既往地静谧
仓颉在墙上一笔一画刻着麋鹿的蹄印
既然根据脚印就能知道是什么野兽
把脚印画出来不就可以记述不同的事情？
可是——
没见过麋鹿和老虎的人怎么分辨
谁又能将每样东西都依样画形？ 仓颉想到这儿不由得停住了双手
他推开小屋的柴门
两只斑斓的山鸡躺在雪地里
那是年轻猎人对他表达的敬意
仓颉辨认着山鸡枫叶形的爪子
又在雪地上画出了麋鹿和老虎的足迹
这几排大脚印应该属于两个猎人
他们在小屋前停顿过又走下了山坡
——最后消失在森林的边缘
这看似纷乱的脚印理出的却是清晰的思路
仓颉蹲在雪地里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他甚至都没感觉到夜色已经吞没了一切
清冷的月光慢慢照亮小屋
坡下，大雪压断松枝的声音
仿佛大地的骨骼松动了一下 忽然仓颉的四目齐齐睁开
他看见小屋墙上的神龟精光灼烁
它目光炯炯地望着一轮明月
壳背上的天书在暗室里吐放光芒
就像一圈闪电围绕着中央的十字
一道电光石火从仓颉脑子里闪过
他想到了黄帝的六十四卦
伏羲从龙马背负的河图演变出八卦
黄帝从八卦推演出六十四卦
用简单符号组成的卦象
代表的是天地万物
表述的是深邃含义 我要从龟书中找到以简驭繁的方法
用简单的笔画代替复杂的事物
仓颉理了理繁芜的思绪
在黎明的曙光中走下阳虚山 他风餐露宿，迎朝送暮
仰望星辰，俯瞰河山，穷尽天地之变化
他顶风冒雪，栉风沐雨
明察兽迹，细辨龟文，弄清万物之纹理
岁月在不知不觉中流去
很快，第二年的深秋又悄然而至 仓颉坐在一株古老的公孙树下
他一动不动仿佛坐了一个世纪
虫鸟走过的痕迹清晰可辨
跳跃的是鸟儿的欢乐
逶迤的是虫蚁的矜持
他感觉有一种涌动在胸中萌发
金色的树叶落了他一身
一个金色的人形在暮色中无比神圣 当黑夜过去黎明降临
金色的仓颉猛然跃起
金光尽裂，就像一次强烈的蜕变
清晰的思路从浑沌中一点点挤了出来
那些久久盘桓在脑海里的“字”
一个个纵横在他的掌心
群山连绵起伏，他造出了“山”字
河流蜿蜒曲折，他造出了“水”字
一个圆圈中间加个点——代表太阳
画一只小鸟的头型再加一只眼睛——那是鸟......
仓颉用简单美丽的图纹
创造出日、月、山、川人、马、牛、羊......
这些简洁而又形象的文字
让人们一看就能明白和记住 看着仓颉契刻在墙上的文字
黄帝的胸中犹如翻江倒海一般
文字让他想到了治理国家的办法
也让他看到了文明和未来的曙光
蒙昧将不能再遮蔽人们的眼睛
各种事物都能通过文字来察辨 黄帝脱下自己身上的丝绸长袍
披在仓颉褴褛的衣服上
对这位大智大德的天才钦佩不已
你完成了一件多么伟大的事业
历史会将你的丰功伟绩
镌刻在时光的箭头上
一直流传下去 四周的烛火次第点燃
甘醇的美酒斟满陶杯
仓颉指着熊熊的烛火对黄帝说
这满屋子的光明靠的是许多烛火
我愿做其中的一枝
照亮这墙上的文字 这天晚上，黄帝和仓颉抵足而眠
他们做了一个同样的梦
梦见恶鬼厉鬼们
匍匐在契刻着文字的墙壁前
瑟瑟发抖、凄厉嚎哭，它们明白
从此后，照耀人类心灵的烛火点亮了 他们梦见天空下起了金色的谷子雨
天神在云端上抡圆了巨瓢撒着谷子
“仓颉造字，功德撼天
上天决定赐给人间一场谷子雨......” 梦醒时分，晨光熹微
墙壁前，阒然无声，唯有文字
宫门外，人声鼎沸，口呼“仓颉”
黄帝和仓颉来到宫门前
手捧谷子的民众欢呼雀跃
向黄帝和仓颉献上他们的
崇敬和喜悦
天上，簌簌的“雨”声不绝如缕 在太阳升起的时候
仓颉告别了黄帝
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做
造字才刚刚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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