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储有明

诉之文学形象的诗词作品，与诉之视觉形象的绘画作品，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按中国传统的美学观，特别是按唐代大诗人王维的观点，认为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

一般而言，凡是优秀的绘画作品，无不充盈着诗的意绪、诗的情趣；而杰出的诗词作品，也总是能通过形象的艺术语言，激发起读者丰富的联想与畅想，使诗词作品中由文字塑造的艺术形象，在读者的心理上産生无限的遐思，在某种程度上呈现出可视觉性，乃至形成“语语都在眼前”（王国维《人间词话》）的艺术审美效果。

题在画幅上的诗词作品，一方面为画面内容所囿，其写景与描述部分（即所谓景语），一般不能脱离画面上所展现出来的景象；另一方面，由于绘画作品所表现出来的往往是静止状态下的生活场景，或者是动态形象的定格展示，而诗词作品却可以运用富有动感的艺术语言来描述运动状态下的生活场景，所以题在画幅之上的诗和词，在某种程度上，恰可弥补绘画作品在视觉展示上的某些不足。

清代女词人熊琏的小令《望江南》，是题在同时代画家黄楚桥先生《独立图》上的一阙词，画意顾名思义当出诸北宋词人晏小山词“落花人独立”的句意。画面是静止的，而题画词却充满了动感。

词是这样的：
斜阳馆，雁断不成行。今古人才都冷落，一腔歌哭付文章。把卷立苍茫。

词人一起笔就以示现的手法，为我们展现了一幅动态的生活场景：太阳渐渐地偏西了，斜射的日光映照在书馆的粉墙上；天边，几只归雁零零落落地飞过；一位戴儒巾的书生，手持一卷书踽踽地踱出书馆。他举头眺望着天空中的断雁零鸿，望了很久很久，目送着它们远去，直到它们消失在混茫的天际。这时，天色越来越暗，他一个人独自伫立在这苍茫的暮色之中……

这阙词正是运用了富有动态感而又具有一定的再现性和视觉性的艺术语言，为我们塑造了一位在夕阳西下、暮色苍茫之中“遗世而独立”的读书人形象。

题在画幅之上的诗词作品，不仅能以动态的艺术语言，来弥补绘画作品静态展现的某些不足，还能以抒写感情的艺术手法（即所谓“情语”），来表现绘画作品所难以表达的非具象的意蕴，来揭示绘画作品所蕴蓄的深邃涵义。在这阙词中，“今古人才都冷落，一腔歌哭付文章”两句，就是词人以议论的手法直抒胸臆，来点明这幅《独立图》中所包蕴的深刻题旨的：从古到今，有多少人才都遭受了社会的冷遇啊！他们胸怀经世济时的雄才大略，却得不到有司的重用，只能将满腔的悲慨寄托在文章之中。这两句词，既是题画词的主题，也揭示了绘画作品《独立图》的内涵。这种坦陈心迹的“情语”，是较难用直观示知的方法在画面上表现出来的。

当然，“一切景语皆情语也”（王国维《人间词话》语）。词中的景语，如“斜阳”、“雁断”、“苍茫”等都是带有浓烈主观感情色彩的“情语”。它们把“今古人才”怀才不遇、不为世所用的“冷落”感，形象地烘托出来。封建社会中多的是怀才不遇的读书人，他们日暮途穷欲何之？只落得“一腔歌哭付文章”。

作为一阙题画词，它在赋予画面以动感、揭示画面内所包孕的意蕴等方面，都是十分成功的。尤其作为一阙小令，在27个字的有限篇幅内，能容纳如此丰赡的内涵，词人驾驭文字的能力，委实令人叹服！

画家叶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