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瑞福/诗

1 过太平湖

黄山脚下，醉卧着一汪碧绿的湖水
从天空俯视下来
黄山犹若仙人居住的房屋
太平湖就是屋前的井

没人再提起，从前陈村水库的旧名
湖的名字如今叫太平
连偶然路过的白鹭都这样想
开门一湖水，日子自然就滋润了

芦苇也越来越多迁居在此
几十年前，它们的祖辈
还隐约看到过送黛玉北上的画舫
不清楚与大观园的距离是多远
反正过了湖，就扣开了黄山的大门
上苍许诺，从此无需费力地祈求太平

2 上天都峰

从绝对高度而言，天都峰
似乎有点名不符实
那些天仙们居住的仙境
居然不是最高峰

三十年前，我和妻子、儿子
从山下步行，被告知
黄山上高度第一的莲花峰已被关闭
只能上天都，这样也好啊
面对整座黄山最险峻的地势
预示着，这里蕴藏最多的仙缘

除了台阶还是台阶，让我终于明白
世上从来没有一步登天的天才
狭窄的路，显示出一条龙弯曲盘旋的身影
石板是鳞甲，只见被迫攀登的游人
成为了龙腹里未被消化的食物

3 见迎客松

黄山归来不看岳
更确切地说，黄山归来不看松
需要黄山的十大名松
自己一一报上名来：
迎客松、送客松、蒲团松、竖琴松
麒麟松、探海松、接引松
连理松、黑虎松以及龙爪松

和迎客松同时居住在黄山
这可能是一出悲剧
除非其他松树的心胸格外开阔
不去计较游客专程蜜蜂采花般的探访
能把冷清，当作磨练性格的唯一途径

听说送客松已在十余年前
郁郁而亡，但愿它不是因为嫉妒
同在玉屏楼生长的迎客松
至今还无限风光
其实，每一天的伸手相迎
迎客松的笑脸是否布满皱纹
迎客松的心是否充满苦楚
这属于黄山上松树家族
秘不示人的私密

4 猴子望太平

走向西海的路上，你
是茫然地追踪惊艳的风景
还是把心中不舍的留恋
放置在山顶，直至一颗
感恩的心化成山顶的石猴

风在挑衅，冷眼看忠贞守候的誓言
究竟能经受多久的折磨
雨在泼泪，不知情感的悲喜
究竟是谁在违心地上演

黄山上的百姓们，宁愿
把说明书上隆重介绍的《猴子观海》
称作《猴子望太平》
是相信，活着的人都如此艰难
与其欣赏诗意的海涛，不如就俗一些
赐还今生迫切需要的太平

5 梦笔生花

凡是到过北海的人，一定会想起
在云雾里半露真容的散花坞
山峰在这一刻化成了岛
我的目光化作了船
只缺少一根木桨

很容易就寻找到“梦笔生花”
那棵幸运的松树，正好
不偏不倚坐落孤石之上
它的闻名，是地形的天生缘分
还是因口口相传的诗仙李白
把一支毛笔恰好丢在那里
除了当时亲眼所见的
狮子林禅院长老，当今死无对证

有人很扫兴，对我说
那棵松树早就寿终正寝
现在你见到的是一棵塑料树
何必呐，有时候并不需要揭穿真相
就让多彩的谎言，继续去美丽
普通百姓们平淡而苍白的一生

6 登光明顶

登光明顶的时候，我已年迈
与二十年前攀天都峰时的矫健
无法相提并论
坚持走完，不仅因这是黄山的绝顶之一
更为了它是金庸小说中
反复出现过的地点
我也过一把大侠的瘾，尽管
平庸的一生不配写进他的小说

一千八百六十米高的光明顶
在黄山争相露面的诸峰里，只有一朵
永不凋谢莲花开在更高的山顶
甘居第二是种良好的心态
只要还有围在四周的西海和东海
可以在晴空时随意眺望
就惬意，任云的浪花不断溅湿
让久已干涸的心成为诗泉

7 徐霞客的脚迹

徐霞客登黄山的时候
我不在现场，他随口讲的话
不清楚被多事的谁记录下来：
“登黄山，天下无山”

今天游人看到的牌坊上
所题的“黄山归来不看岳”
并非当初徐霞客的原话
反正他没有申请专利
也不值得从墓里爬出争辩

徐霞客先后两次上了黄山
正好与今相隔了五百年
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景点
可以介绍，千万别再去博物馆
查阅那一本吃安眠药后睡熟的日记
现已价值连城，我不敢抚摸

8 黄山来历

一直误以为黄山的黄
是一种色彩，来自奇石，或是花草
或是被每天阳光染成金黄的云海
或是庙宇，闪耀着佛性的光辉

其实都不是，黄山命名有另外的玄机
最好把当事人从唐代请出
原来是一代君主李隆基，看中了
华夏人类的始祖轩辕黄帝
当初在这座山上炼丹的传说
权力已经通天，剩下来的事
亟需考虑如何与天同寿

唐玄宗的灵机一动，让黄山的大名
从此又一直流传到今天
人们再也不提从前的山名“黟山”
却关心有没有人上山去炼丹？
还有没有人前去求道？
山上的青松摇摇头，我们清心寡欲一辈子
也只活了千年，没有人能够万岁

2018.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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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池不见西王母

杨瑞福/诗

1
去天池，似乎是到新疆
旅游者的首选
当初七剑下天山的大侠们
可能不屑一顾
毕竟雪水的温度
与热血相比差得太多

2
从乌鲁木齐驱车前往
一个小时的路程，到大门
随后四十五分钟的山路
感受当年西王母，她肯定
是驾着祥云到达天池
所以山头上，清晨的云
至今都容光焕发

3
盘旋的山路边，时不时
有小溪跌宕而下
冷杉和侧柏夹道欢迎
它们很感谢命运的眷顾
宁可在天山的积雪里做梦
不在荒漠里，成为千年不朽的胡杨

4
相传周穆王是坐着
八匹马拉的车日夜兼程
神话其实也是鬼话
日理万机的天子，怎能够
轻易丢下身边的黎民百姓
去几千里之外赴宴？

5
一千九百米海拔的天池
它举双手欢呼传说
真实与否，真有那么重要吗？
信者有，不信者无
只要它从此不再是
混迹在人间最平凡的湖

6
西王母与周穆王相遇的那一刻
被景区里的浮雕忠实记录
衣袂飘飘，吹过湖风都必定是仙气
我应该在这时在场的
不管，天庭发不发请帖

7
我有些嫉妒，假设的宴会厅前
一棵百年的厚皮老树
难道也亲临几千年前的盛况了吗？
竟被后人穿凿附会
认作一枚定海的神针
听任轻信的人们，挂满祭拜天地的红条

8
景区里最美丽的是云
系在天山的头颈上
自然而然就成了许多条
万古飘拂的纱巾，天山
请积雪染色，也请阳光染色
我终于相信王母娘娘的宫廷里
一定有群心灵手巧的织女
她们最辛苦

2019.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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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郑州的黄河风景区看望黄河

杨瑞福/诗

1
10月30日的早晨七时
火车专列到达了郑州
离晚上登车的时间有十一小时
足够我们去看望母亲河

郑州宣布，它如今更名为《黄河风景区》
大家都小心翼翼不提《花园口》
似乎，当年让百姓变成鱼的决堤
仍是中国人民永远不能愈合的伤口

2
一辆Y16号码的小公交
五元钱的车费，然后是
一个小时的向北路程
就到达了黄河景区

与黄河穿城而过的兰州不同
郑州的黄河在郊外
我的理解，走累了的黄河也许有
一个人安安静静生活的想法
任何喧哗都敌不过时间的一阵风

3
坐二十元钱绕一圈的电动车
是必须的，在面积很大的景区里
我轻易就迷失方向
更不清楚景点的确切位置

车熟门熟路，第一站
就把我带到星海湖
我没看湖的脸色
急忙去看附近流过的黄河
生怕晚去一会，老人家会生气的

4
黄河在这里几乎断流了
“一条大河波浪宽”
歌词只能在想象之中存活
乔羽老爷子可以解释
他写的是长江或其他有水的江河

但我的心依然剧烈疼痛，更因为
景区把本该是黄河里的泛舟
因地制宜改成
一片泥沼地里横冲直撞的气垫船

5
在景区里的一家农家的餐馆
我们三家人，与导游老徐聚在一起
点了一条黄河鲤鱼
鱼是活的，重量四斤多
明码实价是58元一斤
一鱼二吃，鱼身红烧，鱼头和豆腐烧汤

黄河的鲤鱼就是比别处的好
肉质更鲜美，且有弹性
我想，如果它早一天能够跳过龙门
就不会有今天的血光之灾
以及我们的口福

6
黄河国家地质博物馆
比我前几天，在宁夏中卫
去过的《黄河宫》大得多
系统地讲述黄土高坡的成因
资料丰富，远不是那首
西北风的同名歌能够概括

猛犸象和披毛犀的骨架
都在展厅里成为嘉宾
我赶紧说自己的资历尚浅
第四纪的冰河期
还没敢去探险

7
上一个陡坡，便走近了五龙峰
我没有看到任何一条真龙
但必须在一尊塑像前肃立
汉白玉塑造的女人，两腿盘起
她将异常温柔的目光投向
弯曲左手搂抱的孩子

孩子很乖，孩子不哭
十多条喷泉飞溅在她的周围
这就是传说中黄河母亲的人身形象
一个名为《哺育》的简单说明
怎能概括完
她在人类史上的所有丰功伟业？

8
毛主席在1952年的视察地
当然是重要的景点
这几乎是一种惯例了
我必须一口气登上几十级台阶
拐几个弯，然后
看到他当年视察的侧身照片
以及按照片来塑造的巨像

照片里所显示的黄河
此刻真实地显示在塑像的面前
它应该天天汇报的，这些年
究竟有多少翻天覆地的变化
免得领袖在天堂牵挂
这也是写一首新诗词的素材啊

9
炎黄广场位于景区的进门处
也是我们一行的最后一站
两个巨型的人头像，是两座山峰
注定是让华夏民族永世膜拜的
高的是炎帝，矮的是黄帝
在没有文字记载的年月里
仅依靠口口相传，我们居然
也能如此详尽地了解
可敬可佩的祖先

开阔的广场中央
一个石质的日晷在中午的阳光下
郑重地投影，大汗淋漓
左边的老子、孔子、墨子
正携着弟子从远方赶来拜祭
右边立着的尧舜禹，以及身后
曾叱咤风云的帝王们
都成了这个舞台上的普通观众
还可加上我，一个临时路过的看客

2019.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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