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有明/文

（郑法祥扮演的孙悟空剧照）

上世纪初以迄五十年代中期,京剧风靡上海滩逾半个多世纪。当时,上海拥有全国一流的剧场：大舞台、共舞台、天蟾舞台和更新舞台（中国大戏院），俗称“四大舞台”；其中之一的共舞台，原名“齐天舞台”。它是大名鼎鼎的大世界创办人黄楚九，于1928年醵资为南派猴戏鼻祖郑法祥擅演的“大圣戏”——全本《西游记》而度身打造的，以机关布景，大转舞台而独步全国。而郑法祥也不孚众望，以一个人、一台戏，在同一个剧场连演数载，经久不衰，且场场爆满，创造了戏曲演出史上的奇迹。

今年岁次丙申，生肖属猴，关于猴戏的话题遂被旧话重提。猴戏的起源虽古，但“人演猴”据史料记载约始于清季。降至民国初年，逐步形成了南北两大流派。北派以郝振基、杨小楼、尚和玉声名最著；南派以郑法祥、盖叫天擅场。尽管盖叫天年齿高于郑法祥，从艺也早于郑，但因其演猴戏晚于郑，故南派猴戏鼻祖非郑法祥莫属。南北两派猴戏的区别在于：北派重神似，演员在台上的一招一式，举手投足之间，处处显露出大武生的气势和威严。南派在神似的基础上兼重形似；把武生的动作、身段尽量缩小，揉进猿猴的动作神态，发于内而形于外，开创了“含胸、拔背、抱肩、躬腰、吸臀、拢跨、曲腿、藏裆”八项技法，在不少方面打破了传统的戏曲程式，妙在似猴非猴、似人非人之间，成功地表现出猴子顽皮、活泼、诙谐、可爱的性格。他塑造的悟空形象是“口如大泽，目如火焰，跺足雷震，手握泰山，一动一静，气宇不凡”，具有 “大胆不羁、嫉恶如仇”的大圣气概。郑派猴戏遂被称为“大圣戏”。

郑派 “大圣戏”的鼎盛时期为上世纪二三四十年代；1926年，郑法祥曾应邀赴日本演出《水帘洞》《金刀阵》等传统剧目，获得空前成功。他是第一个把中国猴戏推向世界的京剧表演艺术家。到四十年代末，由于郑法祥年事已高，遂息演申江。1951年文艺界为抗美援朝捐献飞机大炮举行义演，郑法祥慨然献演经典剧目《泗洲城》，这是他最后一次公演；之后，尽管他还曾于1953年和1962年两度登台，但均属内部观摩性质。因此，现今60岁以下的京剧爱好者与郑法祥的“大圣戏”始终是缘悭一面的。然而“奔七”之年的我，却有幸在龆龄亲眼目睹郑法祥在“大圣戏”中的精湛演艺。

那是激情燃烧的年代，人人都愿为保家卫国捐献出自己的一切。家父通过工商联捐款后，获得了一些义演的戏票，就带着全家来看演出。记忆中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进剧场，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新奇！当铃声大作，金鼓齐鸣，特别是当手持金棍棒、头戴野雉毛的孙悟空登台亮相时，我更是兴奋不已，不由自主地跟着大人们一起鼓掌喝彩。从此，我喜爱上了京剧，之后又一发不可收地观摩了张翼鹏、张二鹏的盖派猴戏，以及筱王桂卿、筱三王桂卿的王派猴戏。值得庆幸的是，上海京剧院将于今年推出郑派第三代传人严庆谷献演的悟空戏，这不啻是广大京剧爱好者的新年福音;作为京剧爱好者的我,将拭目以待。

（南派猴戏鼻祖郑法祥）